第214章 森林酒馆麻团回忆录(2 / 2)
唇是朱砂点就的色泽,不笑时也自带一段风流意态,偏生下颌线条又极清瘦,冲淡了那抹艳色,反倒透出几分冷冽的东方韵致。
她垂眸之时,睫毛在瓷白的肌肤上投下浅灰阴影,让麻团无端想起古籍里走出来的仕女图——工笔细描的皮相下,藏着一把未出鞘的软刀。
除开这些说来也巧,他们俩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——都爱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,遇见新奇的小吃总要尝个鲜,玩起来更是疯得没边。
白谛则是个沉默寡言的小酷哥,表面上对什么都漠不关心,实际上耳朵比谁都尖,最爱躲在角落里偷听八卦。
生得一副菩萨相,眉眼如画,男生女相。
那双丹凤眼微微上挑,眼尾缀着一颗淡褐色的泪痣,不说话时活脱脱像尊白玉观音。
偏生他性子冷,总爱板着张脸,倒把那几分女相压成了凛冽的英气。
虽然平时话不多,但每次三人外出吃饭结账时,任凭南菘怎么嚷嚷,麻团怎么坚持,总是被白谛一句他们刚刚认识时说的俏皮话就镇压住,布洛尔也总是被他一把摁在座位上,三人每次最后乖乖让他付了钱。
但最特别的要数布洛尔,这个浑身缠着锁链的古怪家伙,明明长着张美少年的脸,脑子里却总装着些匪夷所思的念头。
而且锁链在他身上竟不显突兀,反似古琴的冰弦,随着呼吸在素白狩衣上投下流动的阴影。
这身装束走在云维斯镇的金属廊道里,活像一页从《山海经》里撕下来的残卷,连脚步声都带着青石板巷弄里的回响。
静坐时如一幅工笔白描,轮廓线条干净得近乎锋利——眉骨与鼻梁的转折像青瓷开片的纹路,唇线则是砚台边沿那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。
他说不上来那种感觉,所以每当他犯傻的时候,他看到布洛尔的脸时,十分气就能减八分。
说来也怪,无论是高级智慧生物还是低等动物,都对布洛尔有种莫名的亲近感——麻团自己也不例外,虽然他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。
他和南菘确实同源——一个像雨巷里走出来的青瓷魂,一个像从青铜鼎纹中脱胎的器灵。
只是南菘的东方韵致里还带着人间烟火气,而布洛尔连睫毛上凝结的霜,都像是从商周甲骨文的裂缝中漏出来的时光碎屑。
他的三个伙伴都是顶顶好的相貌。
他们会围在图书室暖炉旁交换故事时,冬天时在窗户上凝结成霜花,偶尔也让他想起禁地图书馆穹顶上的那些冰晶图案。
有时他会突然沉默,想起那片白桃山茶片的味道,想起阳光透过冰层的样子,但很快又会被同伴的笑声拉回现实。
某个雪夜,当他同伴问起他家乡的事时,他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,他不想回忆,但是还是在回忆里扎了根。
他自己知道,每当雪花在基地上空舞动时,他仍会想起那个决定命运的午后,想起暮光中漂浮的尘埃,想起书页间那个温柔的声音。
那些记忆像冰川下的暗流,永远在他心底最深处静静流淌。
**
“南姐,麻团他干什么呢?那个奇怪的人……”
布洛尔小声的对南菘说话。
他看麻团突然就不动了,有些奇怪。
南菘见状一把摁住他不让他说话,她已经感觉不到危险了,所以她现在只希望布洛尔不要给他们两个制造危险。
酒馆角落里的阴影突然变得浓稠,有什么东西在那里蠕动,发出湿漉漉的\"咕唧\"声。
芝麻丸的瞳孔在烛光下分裂成六芒星状,他叹了口气时,嘴角裂开的弧度略微超出了人类极限:
\"好聪明。不过,小时候感觉你小团团的...\"
他的声音突然夹杂着深海鲸歌般的低频震动,
\"被迫离开趟冰兕后回来你就不见了,亏我还找你半天。\"
酒馆的木墙开始渗出树脂般的黏液,那些黏液在墙上自行组成古老的符文。
麻团猛的从回忆抽离,太阳穴突跳着,记忆深处浮现出不该存在的画面:暴风雨夜的森林,自己跪在苔藓覆盖的石碑前,将缠满水草的苍白骨骼一块块拼凑完整。
\"虽然时常看你...\"
芝麻丸说话时,他的发梢末端分裂出细小的透明触须,轻轻拂过麻团的脸颊,
\"但感觉你长大好多。你帮我寻回了尸骨,在图景中温养...\"
他的喉结处突然裂开一道鳃缝,又迅速闭合,
\"最后还重塑了肉身。\"
酒馆突然安静得可怕。
麻团这才发现,原本喧闹的其他酒客全都变成了模糊的剪影,他们的动作定格在上一秒,脸上覆盖着半透明的菌丝状物质。
只有芝麻丸依然鲜活——如果这个词能用来形容一个正在缓慢改变形态的存在。
他的皮肤下不时有发光的生物游过,像是被困在人体内的深海萤火虫。
当他微笑时,麻团看见他口腔深处闪烁着珍珠母贝般的光泽,那绝对不是牙齿该有的反光。
\"要来杯蜂蜜酒吗?\"
芝麻丸突然用正常语调问道,但酒瓶里浮动的液体正自行变换着颜色,从琥珀色到墨绿,最后变成某种会发光的深紫,
\"我觉得这个颜色很好看,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,当时海洋里好像就是这个样子。\"
窗外,森林里的夜枭停止了鸣叫。取而代之的,是某种巨大生物在树冠层间移动时发出的、湿漉漉的摩擦声。
*
\"喂!\"
一声清亮的脆响骤然划破酒馆浑浊的空气,像利刃劈开凝固的牛油。
霎时间,悬挂的铜铃开始了摇晃,吟游诗人的琴弦崩断了一根,连壁炉里静止的火焰都开始了燃动。
所有生物——无论是正在拼酒的矮人、角落阴影里舔爪子的猫形灵体,还是吧台边交头接耳的精灵游侠——齐刷刷转头望向声源处。
\"我天,\"南菘声音极低的感叹,\"白谛硬气了。\"
她尾音打着旋儿,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趣事。
布洛尔肩胛间的锁链发出细碎的碰撞声。
他猛一扭头,短发在空气中划出流星般的轨迹,正好看见楼寻像被抽了骨头的傀儡般栽倒在橡木桌上。
盛着琥珀色酒液的玻璃杯被震得跳起来,在桌面留下一圈湿漉漉的年轮。
而肇事者白谛正慢条斯理地活动着手腕。
少年纤长的五指刚刚完成一记漂亮的手刀,此刻正悬在半空,指尖还残留着敲击人类后颈的微妙触感。
他面无表情地扫视剩下三人,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两片鸦羽状的阴影,衬得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愈发深不见底。
\"我大哥他发生了一点意外。\"
白谛的声音像刚从冰窖里取出的金属器皿,每个字都冒着森森寒气。
他单手拎起楼寻的后衣领,像拖一袋谷物般将人高马大的兄长往门口拽。
楼寻的靴尖在地板上划出两道歪歪扭扭的轨迹,活像醉汉留下的涂鸦。
酒馆门楣上悬挂的风铃被撞得摇晃起来。
白谛在跨出门槛前突然驻足,头也不回地抛下一句:\"外面有人会等我们的。\"
这话说得轻飘飘的,却让布洛尔颈后的汗毛集体起立——他分明看见少年说这句话时,嘴角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、近乎温柔的弧度。
剩下的三个人作为同伴,都明白这个时候他的心情绝对不太妙,还是警惕为上。
\"咦?他弟弟性子还是蛮烈的嘛。\"
芝麻丸支着下巴,指尖轻轻敲击着木质桌面,发出\"嗒、嗒\"的轻响。
他望着白谛拖着楼寻离去的背影,忽然低低地笑了两声,笑声像是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,带着几分玩味和怀念。
那双翠金色的眸子微微眯起,像是透过眼前的场景,看到了什么遥远的往事。
\"不用担心了,幼崽。\"他转过头,目光落在麻团身上时,瞬间柔和了下来。
酒馆昏黄的灯光在他侧脸投下斑驳的阴影,将他本就深邃的五官勾勒得更加立体。
他伸手揉了揉麻团的发顶,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。
\"以后我会在你身边的。\"
他的声音很轻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指尖顺着发丝滑下,最后停留在麻团的耳畔,轻轻捏了捏那柔软的耳垂。
\"但现在我还有一点东西没有拿回来。\"芝麻丸的语调忽然沉了几分,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,\"放心,三日之内,我必回。\"
酒馆外,森林里的雾气不知何时已经弥漫到了门口。夜风裹挟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涌入,将他的衣角微微掀起。
\"那我们到时候......学院再见。\"
话音未落,他已经俯身向前,在麻团额间落下一个轻如蝶翼的吻。那触感转瞬即逝,却带着灼人的温度。
下一秒——
\"哗啦——\"
酒馆外的森林里,那些扭曲的树影、漂浮的幽光、以及空气中躁动的魔力波动,都在一瞬间轰然散去,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生生抹去。
连带着芝麻丸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,从指尖开始,一点点化作细碎的星光。
他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,整个人却已经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,在麻团尚未回神之际,彻底消散在了夜色之中。
只有额间残留的温度,和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松木香气,证明他曾经存在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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